夜钓布莱顿与禅

夜钓布莱顿 如果你是一个严肃的钓者,你当然会知道,钓鱼并不想那些门外汉眼里那样仅仅是一项简单的运动。你更知道钓胜于鱼的道理。每次钓鱼,更像是一个项目:你需要事先(可能是数天之前)就开始计划,钓哪种鱼,用哪种钓法,采用的鱼饵,当天的天气,潮汐,气温/水温,大气压强,风力及风向等等,当然你也会将运气纳入考虑之中(虽然这是你无法控制的,这样至少当你两手空空离开钓场时心里舒坦一些)。 坐在水边,不论是鱼情如何,心中总是怀有一线若有若无,若即若离的希望。初学之时,轻微的鱼铃声都会惊动你的思绪,将你从葱姜蒜或者二荆条的迷思中拉回道黑暗且冷清的防波堤上。当你意识到那不过是小鱼在试饵时,又不得不开始怀疑它们是否已经将鱼饵偷走,从而不得不把线收回来再甩一次。你会不时的看看杆稍,细微的震动都令你兴奋 — 有时候甚至不是真的震动,而更多是你的幻觉 — 会不会有鱼在试探呢? 等到慢慢有了经验之后,鱼竿上细小的的震动再也提不起你的兴趣,你会视而不见,听而不闻,甚至当鱼上钩之后鱼竿开始大弯、震颤,你也会不慌不忙的走过去,然后将鱼杆抬起,杆稍朝上,在保持线是紧绷的前提下,缓缓收线,直到上鱼。 没有什么比将鱼提上岸时失去它更让人沮丧的事情了。不过这种事情时有发生,可能是线太细,也可能是钩子没有set好,也可能是其他故障,总之它会令你扼腕叹息,捶胸顿足。我有一次在land一条Port Jackson Shark的时候,被它拉断了鱼钩(注意不是鱼线,而是纯钢的鱼钩),不过好在这种鲨鱼并非食用鱼,我只是可惜没有拍张照片,并没有太难过。 而有一次印象深刻的则是丢了一条闪着若隐若现彩虹色彩的trevally,实实在在可以当鱼生的trevally。好容易将其拖进了岸边,结果由于钩子set的不是很牢固,被它挣脱了。这时候你心头有种欲说还休的惆怅,跌入谷底的失落,无以名状的悔恨,甚至歇斯底里的暴怒。 我在Williams Town的防波堤上钓鱼的时候,亲眼看到一个意大利中年男子在land一条40-50cm左右的Butter fish的时候,在提鱼上岸的一瞬间被它挣脱。那个瞬间他脑海里的那种快乐突然被人剥夺,恰如一根紧绷着的铉被人用利刃切断一般,他彻底疯了。站在风浪滔天的黑礁石上大声Fuck了大约有20遍后,他回头重新取出鱼线,开始制作线组,嘴里依然喃喃自语,Shit/Damn不休。 那时节,我有点担心他突然纵身一跃跳入狂风巨浪中一去不复返。不过当我收拾行囊准备撤离,经过他的时候,他明显的冷静了很多,低声自语:我当时应该松一手线的,但是我错误的大力提了一下。我似乎看到了他眼角依稀的泪光。 P.S. 发出来这篇纯属觉得《祭螃蟹》那篇太过孤单。

November 17, 2020 1 min

祭小螃蟹

老螃蟹 我养过一只螃蟹,6年。 邂逅 在一个暑假,大约是2003年,或者是2004年,但一定不会晚于2005年。闲来无事,王楠、路耀锋和我一起 去路耀锋外婆家附近的一条小山沟里去捉螃蟹,依稀记得山路崎岖,溪水潺潺。 溪水很浅,也很清澈,来的路上路耀锋就告诉我,只要把水中的石头翻起来,就可以看到螃蟹了, 我不是很相信 – 要这么好捉,怕是早就被别人捉完了。然而确实如他所说,当我揭开一块石头,清澈 的溪水有了片刻的浑浊的时候,我看见一个几乎是透明的小螃蟹快速的游向溪水的中间,消失了。 王楠和路耀锋对我兴奋的大呼小叫很不屑一顾 – 没见过世面。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喜欢这些水中的生灵,很早就和同村的小伙伴在村里的荷花池里钓过鱼。那是刚上初中的时候,我从窗纱上抽取下来的线做钓线,从扫帚上抽下来的竹子做钓竿,从缝纫机的抽屉里偷来 的针,烧红后用钳子弯曲做钓钩。当然了,那时候还不知道杜甫有一句诗,叫:稚子敲针做钓钩? 然而和小伙伴在荷花池中等待了半个下午仍然一无所获之后,我们又跑到了另一个地方 – 一个临近荷花池然而属于私人的一个小水池。那是一个2×2米见方的一个小水池,里边有为数不多的几只类似于泥鳅的鱼,我现在确实忘记最后是怎么离开那里的了,不过我清楚的记得,我们是空手而归的。 谋杀 上高中的时候,依旧是王楠、路耀锋和我,一起在耀县租房住。在一个秋日,或者是冬日的中午,在放学的路上我遇到一个卖螃蟹、贝壳的小贩,于是就停下来买了2只扇贝和一只螃蟹。扇贝最终的命运我记不得了,而螃蟹 – 那只可爱的螃蟹,则分明是死于一场谋杀。王楠告诉我,在我周末回家的时候,路耀锋残忍的用开水将其烫死,并顺手将其扔入了马桶,然后残忍的按下按钮将其冲入了下水道 – 这些当然是后来才知道的。 我依稀记得当我从家里回来,惊闻这个噩耗时,大脑的确有大约半分钟的空白。至于如何找路耀锋报仇,以及最终的结果我也记不得了,不过可以确定的是,路耀锋现在还健在人世。 囚禁 然后就是这次了,我们在这个小山沟里捉了大约十来只螃蟹,有大有小。他们两个都没有要,我就将这些螃蟹都带回了家,我爸在我家的院子里挖了一个1.5×2米的小水池,用以蓄水之用,夏天可以用以灌溉门口的萝卜,白菜之类。我小心的将这些螃蟹放养在其中,并放入几块红砖,以便它们不想游泳的时候可以有一块陆地栖息。 然后我就去了云南上学,一年难得回家一次,它们也慢慢的被遗忘了。 2006年的寒假,家里炉子的烟囱上的泥开裂了,我爸在和泥的时候,用的是家里那个小水池中的水。糊好烟囱之后,我们就在屋子里看电视,我忽然看到墙上的泥好像有一块凸起,这块凸起好像还在动。不一会这块凸起掉到了地上,然后开始快速的移动我以为是灯光太暗,老眼昏花。伸手按住了这块泥,才发现,竟然是一只螃蟹! 这个被泥包起来的倒霉蛋本来是生长在小水池中的,被我爸用桶连水一起舀出去,和泥的时候,又从锋利的铲子下侥幸逃生,然后被装进泥盆,然后被抹子抹在墙上,可谓九死一生。我们很惊奇的将它再次放养在小水池中。 我偶尔还会像别人提及此事,然而仅限于提及。后来的暑假,寒假回家,也不再想起。 重逢 2010年的十月,我回家准备结婚,又一次见到了这个命途多舛的小家伙,但是它已经不是一个小家伙了,那个小水池已经不会在被用到了,我爸在清理水池中的积水时发现了它,它竟然还活着!爸将它放在一个脸盆里,我回家后特意放了几块石头进去,以便在中午时分它有一点荫凉。 它长大了,但是很明显的变得极为警惕,用手逗它的时候,它会迅速的举起两只威武的大螯。我问我妈平时给它喂什么,我妈说螃蟹还要吃东西吗,喝水就可以了吧?它在水池里几年了也没人喂都长这么大了。它当然要吃东西,水池里的水是死水,里边有孑孓之类的小动物。 我给它掰了一点馒头,它不吃,我又找了一点煮好的蛋白,扔给它。它尝试着用钳子抓住一块蛋白,然后欢快的吃了起来。我每天会为它换一次水,放入新的食物,倒掉排泄物以及食物残渣。10月5日,我去渭南迎亲,6日回家举行婚礼,客散之后,王楠和张旭东也都来了,朋友相见,自然会聊起以前的趣事。 我想起了我们去捉螃蟹的事儿,就赶紧让王楠一起去看那只硕果仅存的幸运螃蟹,当我找到那个红色的塑料盆时,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已经死了。它死的很痛苦,惨白的腹部朝天,八跪而二螯展开着,三角形的外翻着,盆里放着一双筷子(后来王楠回忆,他在上楼的时候,看到有几个小孩在用筷子不停的捣那个脸盆,他以为这些家伙是在吃什么东西),俨然是杀死它的凶器。 我急怒攻心,扬言如果这个凶手被我抓住,我会亲手将其绞死在我家门前的柿子树上。然后终于没有找到凶手,可能如王楠所说,他是个小孩,还不能明白这个生命跟他们一样,虽然在形式上有所差异,但是也一样是生命啊。 祭奠 回到昆明,我为这只小螃蟹写了一篇祭文,全文如下 华原邱某,以饼饵之屑,蛋白之余,祭于螃蟹之灵曰: 唯尔之生,兰家村旁。畅游于鳞浪之上,穿梭自荇藻之间。 及尔为余所获,禁锢于斗池之内,不见天日;潜伏于瓦砾之下,唯有饥寒。 渴饮泥污,饥餐浮游。不知岁月之流逝,莫闻光阴之变迁。 忽然六载,宛若一瞬。甫出昏黑之牢狱,却入高爽之仲秋。 避钢铲之锋锐,遇木圬之坚强。脱泥淖之厄运,遭竹筷之穿肠。 呜呼哀哉,尚飨。 后记 2010年10月18日,我在网上遇到路耀锋,向其确认,那次捉螃蟹发生在我们的高三:2004年,地点在兰家村。 又后记 2017年4月1日,我在深圳坂田出差,百无聊赖之下在硬盘中发现了这篇文章,遂将其整理成markdown,并录入个人博客。 又又后记 如果你比较细心,可能发现这篇文章的发表日期是2010年10月20日,而里边却提到了2017年4月1日。不是我穿越成果了,其实原因很简单,我篡改了发表日期,让这篇文章沉底于2010年的归档中了。

October 20, 2010 1 min